看李安《饮食男女》家宴背后传统伦理现代思想的冲撞和解重塑

饮食 2023-07-06 08:32

热腾腾的油锅,娴熟细致的刀功,还有散发着香气的美味出锅,这些都是吃货们喜闻乐见的,也是最让人感受家庭温暖和烟火气的。

电影饮食男人开头部分可说是整部电影精华,曾是圆山大饭店主厨的父亲为女儿们制作了一顿家庭大餐,他在等待女儿们,大女儿忙着做教会祈祷。二女儿忙着加班谈事情,小女儿忙着在学校帮闺蜜解决恋爱问题。每周一次的家宴,父亲的辛苦付出对他们似乎更像是一种约束和负担。所以聚在饭桌也显得有点局促尴尬。

热闹又有点尴尬的家宴似乎预示着整个剧情的变化,将呈现出父亲代表的传统伦理和女儿代表的现代思想之间的冲撞变化和转机。

在李安的众多电影中,有反映东方文化的武侠江湖,有寓意深刻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还有充满争议的色戒。而他在开启好莱坞电影生涯之前的父亲三部曲《喜宴》《推手》《饮食男女》,似乎更能体现他内心的传统文化底色,以一种中国人最常见家宴的表达方式呈现。

郎雄扮演的父亲老朱,有着辉煌的厨师生涯,从他的照片就可看出,他一开始只是普通厨师,后来衣着光鲜还接受各界领导的接见。他曾是圆山大饭店的主厨,那里可是接待国家级的地方。

在父亲看来,对家宴仪式的坚守是对家庭的执念,也是对传统家庭伦理的坚守。毕竟在孩子母亲去世以后,他一个人支撑这个家靠的就是对家庭的爱和信念感。就算他已开始体力不支甚至心脏不适,味觉也大不如前,他也要坚持这个做家宴的行为。

可是在女儿们看来,这个每周末必须回家晚餐的规矩更是一种束缚,是对父权的一种无奈接受。大女儿保守却心有怨言,二女儿能力强性格开放渴望自由,三女儿还在读书懵懂中也渴望冲破牢笼。

几次家宴后,父亲老朱终于慢慢接受现实,尤其是他的老朋友老温离开这个世界,他自己身体也不好味觉不灵敏了,他接受两个女儿离开家有自己的生活习惯。也接受最像他的二女儿接手厨房为家人主持家宴。

如果说影片中的前三次家宴都是最常见父亲付出,女儿接受却尴尬的局面中进行,那么影片后面的两次家宴则似乎平静中有很大的转变。

他在大半辈子为女儿付出之后,终于为自己做了一次选择。一个是因为在女儿的同学身上他看到自己的付出获得温暖的回馈重新找到自己的价值和爱,另一面也认识到一家人就算在一起也照样可以各过各日子。

不想再委曲求全,不能想做菜一样,把所有的材料都集中起来才下锅,当然,吃到嘴里是酸甜苦辣,各尝各的味。

只是他在明白各尝各味道,也要彼此顾忌和挂念着,这才是家人。他对家宴的形式执着变成了内心对家庭伦理的坚守。

影片最后,他和接手家宴的二女儿在一起,尝着女儿做的汤,虽然两人家宴有点清冷,可心却是热的,一家人天各一方心也可以在一起。

父亲的思想转变预示着传统伦理对现实的接纳,更注重思想和内心的坚守,而非局限于仪式感固守。这样的他也收获到了代表现代思想女儿的真挚反馈。

大女儿家珍曾因母亲离世,错失学业深造机会,为了多照顾家里,就找理由说自己被男生伤害过不谈恋爱宁愿一辈子在家。一方面从道德上作为长女想为这个家付出,另一方面从内心却有不甘。

所以当二女儿家倩洒脱成为女强人,在航空公司获得高位还可能出国,后来又想买房搬出家时。忍不住有怨言,看来自己是最后留在家中的一个。

她并不是完全心甘情愿接受为大家庭牺牲小我的传统伦理思想。也因此当她阴差阳错被学生用情书调侃,又遇见了真心喜欢的人,会毅然决然打破自己原有的保守形象跟随骑着摩托的男朋友离开。那是一种对传统伦理的主动对抗,只是这种对抗比二女儿更晚更彻底一些。

小女儿家宁原本是一个乖乖读书的形象,她似乎会很听话,但乖巧似乎只是她在思想没有成熟前对传统伦理的被动接受。当她劝和闺蜜和男友时,却和闺蜜的男朋友谈起了恋爱,还因怀孕离开家。她带给这个传统家庭的冲击不亚于大姐和二姐。

她当初在家更多是因为自己还没完全长大不够成熟,一旦有机会离开这个把传统家宴看的很重要的家决心比谁都决绝。

从思想看,大女儿和小女儿的行为是现代思想面对传统伦理的臣服和主动对抗,只是用一个微观的家庭层面呈现出来很能触动我们的内心。因为这是我们在时代变迁成长过程中,经常会面对的现实。

从行为和转变阶段看,越是最初乖巧晚熟后来对抗叛逆,越是会更彻底和决绝,因为时间太久内心积累更多破坏力和动力,于是行为越发决绝,结果不容易逆转。

这也是很多原生家庭儿时伤害如果在日常生活慢慢解决了,可能会平静度过人生。但如果一直没有解决压抑太久,反而会爆发冲突不可收拾。

二女儿家倩和姐姐妹妹最初的保守压抑不同,她自小就很有自己主张,她喜欢厨房却没有机会和父亲多学习,做自己喜欢的事,但她依然和父亲的好朋友也是大厨师的温叔叔很亲近。她很知道自己喜欢和想做的事。

后来入了航空公司,也是由着自己心愿一边努力工作,一边又任性谈恋爱,然后用经常换朋友很开放的样子来对抗传统伦理思想。

家倩可谓是一次次用自己的行为去主动对抗父权代表的传统伦理思想。父亲和姐姐妹妹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任性,父亲最喜欢她也最不满她,她倔强有能力最像父亲却总想离开家。姐姐在家,对可以更早离开家的她心有怨言。

然而最心疼父亲的也是这个女儿,她最懂让父亲一生骄傲的厨师生涯,也知道家宴的意义何在。尤其是看到父亲的朋友温叔叔离开人世,父亲又独自在医院检查心脏。她无比心酸内疚。于是在买房被骗钱,厌倦了和男友的纠缠,又看到姐姐和妹妹都离开家,父亲再也没有精力独自掌勺家宴时,她主动回家接过了父亲的菜勺。

尽管,仿佛进入黄昏的传统伦理带有一种天然的悲情,一家人的家宴只剩下父亲和家倩父女两人很是冷清。但那份血脉亲情和传统伦理的内核依然在,那就是亲人们也许各过各日子,热闹团聚的仪式很难维系,但内心的牵挂和想念依然在,这才是一家人在一起的深意。

你不会想到这句话其实是父亲老朱说的,这是他和朋友同是大厨的老温聊天时说的,为女儿辛苦十多年一心为家的父亲,心中也是有不甘的啊。毕竟食色性都是符合人性的。当味觉丧失身体渐渐不如从前,对人生的感慨也就多了些,仿佛也是对传统的一声悲叹。

当电影《饮食男女》中二女儿家倩主动接过父亲的衣钵主勺家宴,父亲老朱终于让女儿走进厨房,接受了自己力不从心的现实,于是传统伦理和现代思想的关系在厨房在饭桌上获得了和解和重塑。

他的味觉恢复了。父亲和家倩两个人的家宴,冷清却温暖,一家人的心还在一起。这也和前面家宴父亲第一次冲破伦理束缚做了自我选择找到真爱,传统伦理向前迈进一步走出来,形成了现代向传统走进的承接和转变。

这部电影的最大魅力在于李安不仅讲美食更讲家庭伦理现代和传统的冲撞和转变。这种冲撞不同他后来进驻好莱坞拍摄的电影风格强烈,却在淡淡东方人文色彩中和西方现代思想潜移默化出现冲突变化。

有意思的是,最能反映人性的食色性也最考验人性,当人们遇见美食贪欲和考验,是完全顺从人性本能还是有理性控制的探索和思考,这也是美食电影经常需要讨论的话题。至少我们从饮食男女看到李安的美食电影有自己的探索,一顿顿家宴美味背后充满对文化伦理的探索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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